清真寺
只言片语
一 四中路口
站在某个角度观察四中路口,是件奇妙的事。春晖楼下的香樟树,对着街那边,时装店,拉面馆,小酒店,铛铛作响的铁匠铺子。灰白的瓷砖,或者就是单纯的水泥,青苔爬上墙脚,一望便是经历了岁月的洗礼。
街边的老柳映着晚霞,树下应该有故事,等待的情侣,挥手告别,都不见了踪影。在这样一个日子,我并没有看见更多的希冀,只有那个粗壮的铁匠,还在用力地敲打,砰——,砰——。烧烤车被推到树下,推车的妇女东张西望,盼望着她的顾客。有两个男人醉醺醺地小酒店出来,他们吸烟,发动了摩托车。
四中的学生被关在学校里,门卫们坐在条凳上,翘着腿检查进出便条。傍晚是学生外出的时候,小酒店该挤满了人,往常,秦志就举着DV偷拍学生外出了。今天,四中路口冷冷清清的,好像十二年前的县城的某个角落,似曾相识而又忽然陌生,秦志也没有按时出现,他去了二百里外的另一个城市。
秦志的女朋友在那里的职业技术学院,此刻,他一定在路上,客车里的VCD播放着香港的武打片,暮色渐浓,乘客昏昏欲睡。秦志的恋情一波三折,所有的爱与失爱,都曾在路口眺望,也必在路上奔波。
二 清真寺
在外环路口一块不大的麦地里,一群建筑工人汗流浃背地忙碌着,他们砌墙扎钢精浇灌水泥,对路边的景物熟视无睹。工地立着的规划牌清楚无误地告诉我,这儿是清真寺,虽然现在还是个雏形,与一栋楼或者民居没有太大的区别,但几个月后,就是标准的清真寺。
太阳很辣,刺得眼疼,每隔几分钟就有载重汽车从公路上呼啸而过,再远处是乡村,满眼的绿,是那种绿到深处的颜色,由重重叠叠的树叶、挨挨挤挤的麦子、房前屋后的菜地组合而成,为了躲避太阳的热度,我站到树下,光线和空气都被染绿了。
乡村的绿被不停地蚕食,离开这儿两华里,工厂学校星罗棋布地点缀着,正在以飞快地速度破坏着乡村的宁静。鸡鸭相闻炊烟袅袅将退化为遥远的故事。我将那些工业文明的点缀称之为癞痢,清真寺就这样一块挖出的一块癞痢,麦子早被铁锹铲平了,地用压路机碾了无数遍,这块七十亩土地变得无比瓷实坚硬,并显露出矮来,没有庄稼的田总比公路的路基低洼。
这块地,现在已不能称之为田,在建筑工人的劳作下,无数的水泥砖头钢精从地里冒出来,集合为庞大的模样,规划牌上的图显示出清真寺的未来——它将是个庄严的场所,寄托愿望祈祷和灵魂。清真寺有祈祷大厅,有数十米高的宣礼塔,阿訇的声音从塔顶传向四方,有个广场环绕中心,以此来烘托宗教的威严。
清真寺是个阿拉伯人捐建的,他的名字叫着穆罕默德,或者是赛义夫,来自遥远的麦加的词语,事实上,他正是来自产石油的沙漠之国,他来到这儿的乡村开设工厂,雇佣几百个村姑,为阿拉伯人编织一些饰物,头巾、袜子、面纱。这儿并没有人想去了解阿拉伯人的生活习俗。村姑们只是希望在农闲时打工赚些钱,那位阿拉伯人是个虔诚的穆斯林,这儿的田野这的绿地只是他的异乡,于是他想要在这儿捐建一个大的清真寺,以方便他的祈祷。新清真寺将以他的姓氏命名,在新清真寺落成前,他每周准时去城中心骡马街祷告。
本县的老清真寺坐落在那儿,与实验小学隔街遥遥对望,老清真寺很简陋,三层红砖的小楼,民居样式,唯一的不同是屋脊上竖起一根金属杆挑着星月。放学的小学生能望见那个穆斯林的标志。几年前,我接送孩子上小学,日日都要从那里走过。小学的校门外站满了接孩子家长,粮食储备库的西边有个花木盆景园,大白天撑着个黑布纱,为地上摆放着的上百盆的花卉遮挡阳光,清真寺就躲在盆景园的后面,挂了个木牌,叫着清真寺兼并伊斯兰教协会。不知道那个阿拉伯人参观老清真寺有什么感受?我最初的印象是很别扭,后来就慢慢习惯了,这个小城的信众很少,骡马街附近的几条街巷里有些住户是回族,长年与汉杂居,生活习惯都汉化了。能指望有什么像样的清真寺呢?
新清真寺建好后,老清真寺就要拆掉,对我来说,那个半伦不类的老清真寺与宗教无关,它是个世俗的符号,代表着一种既往的生活,街坊间互相关心互相照应,养花驯鸟下象棋。大饼油条豆浆羊肉汤,晚上肉摊子上的电石灯。或许,这样的生活太成旧了,旧到无法跟上形势。老建筑终究要离去,只是不清楚,外环路口的大清真寺建好后,有多少信众来祈祷?或许会有,慢慢地多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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